本报记者 袁云儿

“嫦娥应悔偷灵药，碧海青天夜夜心。”何赛飞摘得金鸡奖最佳女主角的电影《追月》昨起登陆全国院线。该片由乔梁执导，何赛飞在片中风采不减当年，至情至性，魅力逼人。她将越剧艺术融入电影表演，成功塑造了主角戚老师为艺术“追月”时的热烈执着，和人到暮年“思凡”时的悲凉哀婉。

“你不演就没人能演了”

2023年第3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典礼上，获得最佳女主角的何赛飞开心得又哭又笑，一番真情流露的发言迅速出圈，成为最令人难忘的颁奖礼名场面之一。如今电影《追月》上映，她说：“不管得不得奖，这个角色都值得演。”

《追月》改编自作家艾伟的中篇小说《过往》，以越剧名伶戚老师台前风光、幕后破碎的经历为主线，讲述了她在家庭亲情与梦想执念间纠葛的跌宕一生。导演乔梁在筹备该片时，第一时间想到了何赛飞。放眼望去，越剧和影视表演都有深厚功底的演员，“有且仅有何赛飞”。

然而何赛飞却有些犹豫。她对这个人物年轻时的行为不是很理解，“她为了事业不惜一切，甚至放弃亲情，只为实现自己的理想，太用力了。”再加上当时何赛飞已60岁，怕体力吃不消。乔梁不停给她打电话，一聊就是五个小时，在此过程中何赛飞甚至号啕大哭，几近放弃。但在导演不停地劝说下，何赛飞发现，自己内心也并不想放弃这个角色，且对方恳求“你不演就没人能演了”。“我这人还挺江湖义气的，那就演吧。”何赛飞笑言，“你说谁给我写一个又有越剧又有电影表演的戏呢？真的像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。”

片中的戚老师，年轻时把鲜活张扬的生命力，百分之百献给了舞台，不留分毫给丈夫和子女；当她病入膏肓后，却渴望最平凡日常的家庭温暖，看似冷漠自私的外表下掩埋着深情。何赛飞坦言，自己和戚老师并不一样。“她为了事业不顾一切，非常忘我，我没有那么深邃。我比较简单、休闲，怎么都行。我需要创作，但我也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。”她表示，观众看完《追月》后，可能会有这样的思考：一个人在生命的长河中，对于工作和生活，要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？

在何赛飞看来，人生就像“追月”一样，奔赴于大大小小的目标。“每一件事，只要你觉得喜欢、有意义，就去做，不要考虑结果。”

入戏太深拍得“肝疼”

何赛飞以一人之力撑起了这部“人生之戏”。舞台上的绝世荣光、满场生辉，重病时的虚弱憔悴，被孩子责问时的心碎难过……都被她演绎得丝丝入扣，充满感染力。有影迷评价，何赛飞的魅力这些年在各种婆婆妈妈的角色里蒙尘已久，《追月》就像无意间打开盒子，发现她这颗宝石依旧璀璨。

光是哭戏，何赛飞在片中就尝试了不同演法。有场戏是戚老师听到儿子很伤人的话，何赛飞眼泛泪光，但就是能控制住眼泪不落下来，直到她说完台词，泪水才“大珠小珠落玉盘”。何赛飞说，之所以要控制落泪，是不想让太强烈的情绪影响说对白。而戚老师临终前与亲人告别那场戏，又要求何赛飞在极短时间内边说台词边流泪，然后表演咽气。“情感节点要恰到好处，太早可能控制不住，太晚又来不及。而且是躺着哭，眼泪不能乱流，难度有点大。”何赛飞说，何时哭、怎么哭、哭多久都需要演员精准控制。“比如我觉得对方这几个字刺痛我了，他说完后多久眼泪流下来才合适？不能话音刚落，泪水就流下来了，那就不真实，不是真听真想真感受。”

对表演真实性要求极高，常常让何赛飞入戏太深。何赛飞认为，演员工作的特性就是心理建设，要在一段时间内接受人物，让角色在内心“附体”。“从剧本开始，我就只是道具，把演员的我借给角色，眼里心里、由内而外都是她。这样的心理建设如果成功，一些比较强烈的情感戏结束后，就可能出不来，需要一段时间来洗刷冲淡。”《追月》里演戚老师被病痛折磨，或者情绪起伏剧烈的戏，让何赛飞拍得肝疼、心脏难受。

《追月》中有不少越剧桥段，让何赛飞在大银幕上狠狠过了把戏瘾。有场戏是戚老师调教年轻演员，何赛飞直接即兴表演，先指出徒弟腆胸的毛病，引出戏曲文化注重含蓄圆润，越讲越着急，还模仿起徒弟的样子。因为表演太生动，这场戏在短视频平台让很多网友误以为是真实画面。

将多年的戏曲功底融入影视表演，是何赛飞表演上的一大亮点。“有些是直接用，比如穿旗袍、古装，戏曲体态和举手投足就非常适合。有些是偷偷用，比如拍长镜头，如果心里没节奏，演起来闷死了，但戏曲里的锣鼓经就能帮助我找到戏里的节奏和韵律。”她笑言，这种融合必须是有机的，要结合角色和生活来演。

打算用短视频传播戏曲

去年何赛飞在中国梆子大会上为青年戏曲演员发声，一番振聋发聩的含泪发言引起极大反响和共鸣，大家都赞赏她敢说话、说真话的态度。

越剧出身的她虽然近几年多在影视行业耕耘，可她从来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，一直为传统戏曲积极奔走。不过，她也坦言，现在文化艺术种类繁多，受众分流，传统戏曲的普及与传播确实比较艰难。对此，她主张多利用现代网络平台，把戏曲艺术通过各种方式传递给大家，“但在传递时，要保留戏曲最美的地方，不要损坏。”她透露，自己想把一些唱段拍成视频，传到网络平台上，就是手机屏幕小，怎么拍才能保证表演中台步、身段的完整性，她作为专业演员，一直在思考其中的技术问题。

前不久，何赛飞在湖南卫视元宵喜乐会上联合老友茅威涛，与青年越剧演员陈丽君、李云霄来了一段新国风越剧《新花门客栈·江湖一梦》，被网友称为越剧两代“顶流”齐聚。何赛飞笑言，自己就是因为知道有两位年轻演员在，才决定参加。“不是去飙戏，而是作为老演员，要有个态度吧？”她说，戏曲艺术的传承需要靠新老演员一起努力，因为成熟戏曲演员的培养需要多年时间，难度远远大于影视演员。“资深演员成了角儿，下一步一定要给年轻演员实践的机会，让观众熟悉他们。这样老一批演员逐渐退出舞台时，新一代能接上。”她表示，戏曲人才培养要有科学的阶梯式传承方法。